略•考|娜拉走后怎样(二)

     “娜拉走后怎样”这一问题,在中国率先由鲁迅提出,在他重点聚焦女权与经济权的同名演讲中,提出了“不是堕落就是回来”的观点,那在他生平唯一一部爱情小说,也是一部试图解释到底“怎样”的文章中,他给出的回答究竟是什么?

       是死亡。

       全文各处反复出现的“我不禁想到子君的死亡”已为这个“逝”的结尾做足了铺垫。五四女青年接受了新思想新观念,冲破封建礼教自由恋爱,热恋过后却不得不为窘迫的经济生活奉献青春。说子君只认识到要个性自由,却没有想到个性自由的前提到底是什么,尚未脱尽旧思想的束缚是不乏道理的。新生活开始以后无比自觉地承担起主持家务料理家事的工作,眼光仅仅局限于眼前的柴米油盐和油鸡小狗,天天为这些小事操劳伤神,从新青年到传统家庭主妇的转变如此之顺,也只是从这个封建家庭换到了另外一个封建家庭,最后又被退回了第一个。相较于“经济权”这一实在的概念,子君最可悲的地方在于天真地以为仅仅靠爱与热情就能相携一生,“个性自由”的标语更像是她找到为自己无保留的爱而冲动的理论依据,更无从谈起经济为何物,婚姻又究竟为何物。

       至于男主人公涓生,以女性读者视角看来,他的“伤”实在是咎由自取。若说子君还保留有天真与善良的一面,那从涓生身上当真看不出一处优点可来牵强附会。且不去说所有的既成条件是什么,若海尔茂是爱娜拉的,涓生对子君,真的是了无情意。他爱的是有人能与他畅谈、倾听他的想法主张;爱的是热烈追求的过程和与妻子在贫困的情况下想法过日子的奋斗生活(结果也只是叶公好龙);甚至爱的是与老友绝交时内心占据道德制高点与自恃清明的狂妄自满。当这种掺杂着太多元素的“感觉”消逝以后,生活的苟且渐渐不能再用精神麻痹置之不顾时,便开始渴望“新生活”。在得知子君死讯后的“伤”全然是为过去岁月的哀悼和前路未卜的踌躇。但平心而论,涓生的种种,确也是理论现行、社会滞后的大背景下大多数认可新思想却又无法仅凭一人之力突破桎梏的群体迷茫。过快地接受新想法、狂热地去践行,使他们一旦失去再可参照的教科书便无所适从。在那样最呼唤理性和人性的年代里,他们最终交出的答卷是自欺欺人的“这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式的虚伪和冷漠。

       这样的言行,其实也提供了一个社会对于“娜拉式出走”的基本反应。故一味地只要求女性经济觉醒,走进社会参与“公共劳动”是完全不够的,一方面鲁迅还为我们留有了“在经济方面得到自由,就不是傀儡了么?”的思考,另一方面企盼弱势群体聚合成众完成逆袭也是困难的。我们需要的恰恰是涓生这样连接两个群体的中间人发挥出应有的甚至是更大的责任。


09 Jul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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